洛阳通往虎牢关的道路上,大队人马缓缓前行。
队伍颇为庞大,林林总总约莫有两三千人。前方是全副武装的骑兵,中间则是繁琐的仪仗队,以及几架奢华的马车。在队伍的最后方是身着铠甲,精装彪悍的精锐士卒。
一辆奢华的马车内,两道人影相视而坐。
其中一位是须发斑白,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他眉头紧锁,眼帘微垂略显失神,神情不怒自威让人不由心情紧张。
另一位面容年轻,最多二十多岁的模样,面白唇红当真是风流倜傥。
他们正是千古名士皇甫嵩,还有他儿子皇甫坚寿。
皇甫坚寿突然开口:“董卓尚且畏惧吕廷尉三分,阿翁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皇甫嵩眼帘微抬,叹息道:“躲得过吗?”
他如何不知李昊的强大,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李昊出手相助,他可能早已经死在了董卓手中。
皇甫坚寿沉默几秒,苦涩道:“或许我们就不该来洛阳。”
皇甫嵩微微摇头,目光迷离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象,沉重道:“人生在世,就如江海中的浮萍,哪里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甫坚寿叹道:“但愿吕廷尉不要为难我们才好。”
皇甫嵩深深地看了皇甫坚寿一眼,似有所指道:“王司徒也不是简单的人,他既然敢公然挑衅吕廷尉,定然是有了其他的布置。”
皇甫坚寿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王允有其他的布置?
不过想来也是,王允若是没有其他的把握,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等着看吧,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皇甫嵩没有继续解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与王允相识多年,如何不知道王允的性格与手段。
马车内渐渐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忽而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震动。
“不对,这是大量兵马行进的声音。”皇甫嵩蓦然惊醒,声音沉重。
他赶忙走出马车,此时车队已经完全停止。
大量的步卒涌了上来,防守在诸多马车的四面八方,保卫着众贵人们的安全,骑兵则冲到了车队前方的开阔处,做出了冲锋的准备。
在他们刚刚做好准备不久,就看到远方烟尘弥漫,听到那宛若雷霆般的马蹄声。
因为烟尘太大,以及距离较远的缘故,众人看不清远方的景象。
一位面白无须的宦官满脸慌张,尖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嵩眉头紧锁,道:“不对,情况不对。”
宦官急声道:“哎呦,皇甫将军,您就赶快直说到底怎么了。”
皇甫嵩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骑兵太多了!”
宦官满脸茫然,完全不懂皇甫嵩到底是几个意思,什么叫骑兵太多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对方的骑兵多啊。
皇甫嵩苦笑道:“对方最少拥有两万人以上的骑兵,眼下只有驻守各地的西凉军,以及关东叛军拥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
宦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了。
西凉军也好,关东叛军也罢,如此多的兵马在没有诏书的情况下入京,显然都不会是好事。
如果是西凉军,说明西凉军可能情况有变。
若是关东叛军则更惨,说明虎牢关出现了变故,甚至可能已经被攻破。如今都城的兵马极少,一旦西凉军出现了问题,以都城的兵马更不可能守住。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宦官瞳孔紧缩,面色惨白。
皇甫坚寿走出马车,凝视着远方的大队骑兵,隐隐看到其中的旗帜,惊讶道:“吕,难道是吕廷尉?”
皇甫嵩同样看到了远方大军的旗帜,神色有些惊讶,还有些沉重。
吕廷尉未曾奉命就带军入京,这怕是祸事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一名中年将领带着少量骑兵策马而来,高声道:“前方何人在此挡路,吾乃吕廷尉部下,中郎将李傕。”
宦官听到是李昊的兵马,神色颇为不自然。
皇甫嵩皱了皱眉,心中忍不住有些惊讶,还有沉重。
李傕的话,可是大有学问。
李昊虽然奉命前去说服西凉旧部,但实际上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统属关系。而李傕手握数万大军,却自称李昊的部下,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皇甫嵩心中不安,小心地走上前去,拱手道:“某御史大夫,中郎将皇甫嵩,敢问将军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他只希望,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李傕双眼微眯,微笑道:“原来是皇甫御使,我家廷尉大败关东叛军,杀敌十余万,缴获不计其数。今廷尉听闻关东叛将公孙瓒肆虐司隶,故而匆忙率军返回救驾。”
皇甫嵩神色大变。
怎么会,昨天不是还说吕廷尉消极防守,怎么今天就变成了斩获十数万。这,这。
皇甫嵩心中即是惊讶,又是不信。
不过当他看到远方走近的大队兵马,以及其后马车上缴获的物资,又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皇甫嵩身为一代名将,对司隶与州郡军备上的区别非常了解。
他一眼就看出,马车上的各种军事物资绝不是司隶大军所有。而以眼下的情况显然也只有一个解释,那些正是李昊从关东叛军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李傕见皇甫嵩的神色变化,心中冷笑不已。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与主公耍心眼,真是可笑至极。
李傕拱手道:“可否请皇甫御使给我们让条道路?”
宦官神色变幻,咬牙道“咱。”
皇甫嵩踢了宦官一脚,阻止了对方的话语,笑容略显勉强地拱手道:“理当如此。”
随后他对左右吩咐下去,让侍卫给西凉军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当大队兵马全部走远,宦官才抱怨道:“皇甫御使,你之前为什么不让咱家说话。”
皇甫嵩苦涩道:“寺人真以为吕廷尉是为了公孙瓒而来。”
宦官瞪大了眼睛,瞬间想到了什么,惶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低声呢喃,语无伦次道:“他怎么敢,怎么敢。完了,完了,要出祸事了,要出祸事了。”
皇甫嵩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大队兵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天,怕是要变了!
吕昊,吕昊,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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