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雨声淅淅沥沥, 山洞之中却一时安静至极。
李云深的衣裳已经被磨的稀烂,谢青吾给他清理伤口时便彻底褪了下来,撕了自己的衣袖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又怕他冷着脱了自己外袍罩在他身上。
谢青吾出生世家, 从来没有在荒郊野外露宿的经验,身上自然是没有带火折子的,李云深倒是随身带着,但坠崖的时候不知摔到了哪里去了, 再者,这山洞里潮湿阴冷也没有生火的条件。
这个季节自然是冷的可怕的, 谢青吾把外衣脱了给了李云深, 自己身上便只剩下薄薄一件里衣,这时候冷的狠了,忍不住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自从话说开了以后两人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李云深看着谢青吾总是有些不自在,谢青吾不欲惹他不快, 自己识趣的让开到了另一边。
狭窄的地方里两人各自占据一边, 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所以, 谢青吾那一声咳嗽便显得尤为明显。
李云深在黑暗里看不清谢青吾的表情, 只能隐约看见他似乎弓了一下腰,好半晌, 才慢慢靠了回去。
李云深:“……”
许久, 只能叹气:“过来。”
那人似乎看了看他, 却没有动。
“……我冷。”
谢青吾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动身子靠过来一些,而后竟然摸索着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李云深竟然一时不能理解他想做什么。
“是我的疏忽,”谢青吾的嗓子嘶哑的很,压了微微的咳嗽,“我去外边找些生火的东西来,你别动。”
李云深:“……”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吧?
李云深嘴角略略抽了抽,而后在谢青吾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猛然伸手拉住了人的袖子,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
谢青吾其实并非没有意料,因此根本没有任何惊讶就顺着他的力道往下一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李云深身上只盖着薄薄一层外衣,谢青吾清晰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敲击着耳膜,嘴里还是不肯饶人:“王爷这是做什么?”
不是只说对不住吗?
李云深死鸭子嘴硬:“我冷。”
所以,真的只是相拥取暖,自己才没有心疼某人。
谢青吾也不拆穿他,只是小心避开李云深的伤口,伸手环过了他的腰,而后,把自己深深埋进他怀里,大着胆子在他光裸的锁骨上轻轻碰了碰。
李云深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逃,不想却被谢青吾环的更紧,淡淡的开口道:“别动,我也冷。”
“……”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李云深一时之间觉得心里安定的很,是这些年,少有的安静平和。
“谢公子,你进来时看过外面地形吗?”
心里安定了,李云深就开始操心正事了。
“看过一些,悬崖下是一处湖泊,我们也是运气好,跌下来刚好摔在湖泊边的泥地里,”谢青吾仔细回想了片刻 ,才继续道:“山洞外是一片荆棘丛 ,我们进来后我出去在洞口看过,脚印已经被大雨冲刷了,若非大面积的搜寻一般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李云霁带了多少人?”李云深皱眉,“我过来时并没看见多少人,李云霁是私自出京,他没那个胆子豢养兵马,所以身边除了亲卫外也不可能有多少人,我留下的人应该足以护你周全——杨子仪呢?他为什么,没有护在你身边?”
其实自己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想,但却一直不敢深思。
杨子仪年幼时便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这么多年,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他违背自己的托付,除了陈林,他想不到其他人。
“陈林他——”
“王爷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不是吗?”谢青吾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冷静,“陈林是四殿下的亲信,马车经过安支山的时候陈林佯装兵败,被乱匪逼到山南,即刻渡江,命在旦夕,杨将军率军去救,一直,没有回来。”
李云深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而后被谢青吾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掌心已经在这瞬间被自己生生掐出了血。
“旁人的错,王爷不应为此伤了自己——松开,本来就有伤。”
李云深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掐出血来的掌心,怔了怔,不知想了什么,许久才动了动嘴唇。
“我十三岁去的边关,在军中磨砺了一年后便被扔上了战场 ,因为从小喜欢练武,又有两分天赋,在皇城一堆文弱书生堆里便显得尤为神气,我那时候想着我要建功立业好回来让父皇看看,我从来不比四弟差上半点,他研读史书是为安/邦定国,我征战沙场同样也是。”
“可战场和我想象的还是不一样,他残酷、血腥、是真正的杀戮场,在战场上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同样也是人命,这些年我杀的人不少,蛮子、匈奴人、吐谷浑人,甚至是逃兵……”
“我到阳城的第一年就认识了杨子仪,那时候我们一个帐篷里睡的有一二十人,都是半大的少年,或是征兵不得不来的,或是穷的吃不上饭来挣一口吃的,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的,那时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战争到底有多残酷。”
李云深突然低下头,朝谢青吾扯了扯嘴角,却到底没能扯出一个笑来:“谢公子,你见过真正的战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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