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寄早就将那日带着女扮男装的谢汝出城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首辅大人日理万机,多余的时间都在陪着心上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京中关于他的流言已经算是铺天盖地了。
罪魁祸首谢思究自己心虚,不会在首辅眼前自首。
平瑢知道内情,更是没将子虚乌有的事放在心上,毕竟流言一直未曾断过,首辅向来不理会,这次的事情便也没跟他讲。
玄麟卫中有不少人都听说,但他们只敢私下议论,谁也不敢凑到大人的面前说。
是以流言传了半月,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首辅的特殊爱好,甚至都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故事的主人公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沈长寄从宫里出来,一进沈府,身后坠上了一串下属以及同僚。
“大人,罗期兴招了。”
“大人,依您的吩咐,鹤州刺史也已调移暗牢。”
“大人……”
众人都是跟在首辅身边的得力助手,各司其职,他们回回都是如此禀报,在府门口等大人回府,往书房去的路上为了节约时间,会按轻重缓急的次序回禀,等到了书房门口,再一个一个进去说。
向来如此,他从不嫌烦。
可今日沈长寄却觉得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甚是多余,于是他越走越快,疾步如飞。
众属下一路小跑着禀报完,没有等到该有的指令,眼睁睁的看着沈长寄目不斜视路过了自己的院子,进了相邻的小院。
众属下面面相觑,有人还想继续跟,平瑢面无表情地往前一拦,堵在院门口,笔直地站着,像个门神。
“……”
“平大人,大人这是?”
平瑢瞥了那人一眼,“自然是要事。”
“……”
奇哉怪哉,还能有比公务更重要的事吗?
沈长寄一进屋,便看到谢汝翘着那只伤脚,一蹦一跳地在屋里乱跑。
他大步流星跨到她面前,长臂一捞,将人打横抱起,放在桌上。
眼神微微一沉,“折腾什么?”
谢汝吓了一跳,“拿书……”
沈长寄往屋子角落那箱敞着盖子的木箱看了一眼,“平筝呢。”
“我叫她去桂花斋买五香糕了。”
“罢了。”
沈长寄找出一件质地轻薄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将她大半张脸都遮起,又把人重新抱起,朝外面走去。
“哎!作甚?!去哪?!”谢汝惊慌道。
“我府上无侍女,你一人待着我不放心,应随我在一处。”
“我不!不!你放我——”
反抗的动作蓦地停止,谢汝僵在他怀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远远瞧见了院子门口好多人。
谢汝红着脸,往怀抱深处埋了埋,生怕别人看到她的脸。
沈长寄垂下视线扫了一眼,把人往上托了托,“抱牢。”
女子羞窘着勾着他脖颈,把脸埋在他肩颈。
就这样,谢汝“跟着”沈长寄到了书房。
一扇屏风之隔,阻断了呆若木鸡的众下属。
沈长寄心不在焉,不耐烦与众人一一对话,干脆把人全叫进了屋。
“大人,从罗家的抄家之物中搜到了不少珍宝,经查,有几样来自西戎。”右副使严肃地做着汇报,心却飞到屏风后头。
不是说大人是断袖?可方才瞧身形,似乎是个姑娘啊,这是怎么回事。
“嗯。”
沈长寄分神听着,他早上去见过罗期兴最后一面,那人在咽气前招认了他是二十年前西戎安插在郦京中的人,为西戎王庭做事。
他记得,罗期兴好像说的是,“二十年前,老汗王在京中设下暗桩,我们这些人便在大轩生了根。这些年都未曾得到指令,直到两年前,‘玹先生’通过暗桩下了指令,目标便是那年的赈灾银。”
“玹先生是谁?”沈长寄问。
罗期兴道:“他是现任汗王察诺萨的得力助手,我们都听他指令。”
“还有谁同你一样是来自暗桩?”
罗期兴轻声笑了,“大人,下官就快撑不住了,若您答应放下官家人一条生路,那么下官定然尽数告知。”
这是叫他徇私么,他还从未对谁网开一面过。
沈长寄听闻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本官从不接受威胁,你不愿说,我自会查,只是时间问题。”
他走后不多时,罗期兴咽了气。
……
……
沈长寄半垂下眼,视线落在从罗府搜出的密信,这是罗期兴与西戎那边联络的证据,确凿无疑。
这些信是罗期兴今日清晨才交代的,成宣帝派人抄家用的是刑部的人,当时并未发现这些东西,他与成宣帝说案子时,也隐瞒了罗期兴与西戎勾结这一条,更未提过罗期兴是西戎人。
也就是说,目前知晓罗期兴与西戎牵扯甚深这件事,只有玄麟卫和罗家人知道,他不愿这个消息被成宣帝获取,当然要将罗家人赶得越远越好。
右副使抓心挠肺,趁着首辅思考的功夫,悄悄回头,正对上一双平静又漠然的眼睛。
平瑢抱着剑立在屏风前,脸上带着超脱万物的平静。
右副使:“……”
他讪讪转回头,又对上首辅大人凉凉的警告。
赵左副使余光看到同僚的动作,心底一阵好笑,又觉得自豪。他赵向尚可是为了大人的姻缘做过遮掩的内部人,受重用的感觉果真叫人愉悦啊。
沈长寄冰凉的目光旁移,落在他身上。
赵向尚收了幸灾乐祸,正言道:“大人,给罗期兴下毒的人被谢大人发现了踪迹,他将人关在暗牢里,等您去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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