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五郎抬头看向青登。
“阁下,关于‘大盐起义’的始末,应该用不着我来赘述了吧?”
青登点了点头。
多亏了几天前的那个污蔑大盐平八郎的家伙的详细讲解,青登现在对“大盐平八郎起义”有着不浅的了解。
灯五郎轻轻颔首。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就能省些口沫了。”
说到这儿,灯五郎又停了下来。
他这一回的停顿时间,颇为漫长。
他似乎是在构思措辞、追忆往事,颊间逐渐浮起回忆的神采。
青登和木下舞并不催促,就这么默默等待。
京坂无双、浪华的麒麟儿……又是“无双”、又是“麒麟”的。
虽然青登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名号,有威武的,有滑稽的,可像这样拉风的称号,他倒还真不常见。
虽然日本人很喜欢给人起称号,但能够拥有这种世所罕见的称号,此人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既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以致青登连听都没听过这号人物?
根据老僧方才所述的内容,此人扬名的时间应该是在30年前左右。
30年……时间跨度并不算很大。
即使是信息交流不发达,也多多少少能有一些事迹流传下来吧?
至少大坂出身的木下舞,总能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吧?
可结果,对于此人,木下舞也同样是闻所未闻。
不管怎样,灯五郎的这一番话,算是将青登的好奇心给钩出来了。
他很想知道:这位能被冠以“无双”、“麒麟儿”之名的枪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更想知道:他又是做了什么,才使曾为“大盐军”一员的灯五郎对他深恶痛绝,斥骂他为“杀戮无数的刽子手”。
就这样,他和木下舞眼巴巴地看着灯五郎,搔首踟蹰地暗自等待。
约莫2分钟后,灯五郎总算是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失败者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他并没有继续阐述风见一马的仕寄,而是忽然讲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话语。
“当你失败了,胜利者会踩着你的尸体,得意洋洋地叫嚷着:‘看呐,这就是不知好歹的贱货’。”
灯五郎半是自嘲、半是憎恨地嗤笑一声。
“我事先说明——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全是无可置疑的真言。”
“至于相不相信,就全随你们的便了。”
“26年前,大盐先生发动起义后,我……我们农民军并没有不战自溃!”
“我们战斗了!”
“我们拿起了武器,英勇地战斗了!”
“可是……敌人……该死的风见一马……!他实在是……太强了……”
前半截话,即说出“该死的风见一马”的这一句话时,他的面庞愈显涨红,其额间的青筋也更加多了。
他捏紧着双拳,十指骨节泛白,即使指甲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可到了后半截话,他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地、颓唐地放开两手,垂低脑袋。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脚尖,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突然出现的声势浩大的起义军,使幕府深感震恐。”
“取缔奸商、赈济灾民、平息饥荒……面对这些于民有利的实事,幕府的官吏们熟若无睹。”
“无所作为,毫无担当。”
“他们唯一会做且擅做的事情,就是推脱、推脱、再推脱。”
“‘这种事情不归我管’、‘请耐心等待,我们在想办法了’、‘我们是实行月番制的,我不负责这个月的工作,你们下下个月再来找我’……这些糊弄人的话,我们听得够多了,已经听腻烦了……”
“大家都饿死了、变成白骨了,这些该死的贪官污吏依然冷眼旁观。”
“唯有在‘镇压百姓’的这一件事儿上,幕府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干劲。”
“就在起义开始的当天,幕府就迅速组建了军队,并且还火速动员了尼崎、岸和田、郡山等附近诸藩的军队,命他们立即派兵支援。”
“承平日久、无仗可打的安逸生活,使武士们没了用武之地,无法像战国时代的先人们那样,靠军功来翻身。”
“那些地位崇高、生活优渥的上级武士或许已无进取的动力。”
“可广大的中下级武士,却始终期盼着战争——期盼着一场能让他们大显身手、平步青云的战争。”
“因此,当幕府下令征讨义军后,大量武士积极参战。”
“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在战场上搏取功名,封妻荫子。”
“风见一马便是其中之一。”
“凭借着‘京坂无双’、‘浪华的麒麟儿’的赫赫威名,风见一马刚入军队就受到了重用,被一口气提拔为先锋大将。”
“从幕府的角度来看,风见一马干得很漂亮,他确实是不辱使命。”
乍一听,灯五郎似乎是在夸赞对方。
可到了下一句话,他的言语内容和口吻就变为了赤裸裸的讥讽。
“他真是幕府的一条好狗啊。”
“幕府只不过是抛了点骨头给他,他就感激涕零,壮怀激烈,恨不得立即冲上战场,亲身实践一把‘士为知己者死’。”
“很快,这支仓促组建的军队兵临大坂,投入战场。”
“然后……我们就遭遇了由风见一马亲率的先锋军。”
“战斗甫启,风见一马就身先士卒,单枪匹马地径直冲来,只身杀向吾等。”
言及此处,灯五郎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原先涨红的面庞逐渐变得苍白,额间的根根青筋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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