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一声轻响,却是董大郎从后院院墙跳了下来。两个引着他来到这宅院后面的女真亲卫,还骑在墙上,警惕的四下张望,随即也跳了下来。
银可术虽然派自家亲卫盯着完颜设合马,但是完颜设合马是何等身份,这些亲卫也只敢在前面正门守候,此时此刻,银可术要操心的事情也多,怎么可能自家出马,将完颜设合马看守得严严实实的。
董大郎落地之际,又震动了伤口。痛得眼前当即就是一阵发黑,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他休息的时候,只能咬牙硬撑。
更不用说此时此刻,他心头也在狂跳,哪里还能想到自己的伤势!
两名亲卫是曲曲折折的将董大郎引来,一路避着人,幸好宋军长围张家大堡,能动的男丁几乎都轮班上寨墙值守,堡寨之内,几乎是空空荡荡。张家大宅里面,男丁出门,女眷藏在屋子里面更是不敢露头,生怕给女真贵人看上了,一把抢过去,到时候清白不保,对不起老爷。一路行来,竟然无声无息。
两名女真亲卫落地之后,也不多话,头前带路,引着董大郎就朝后院走去。穿过宅院,直到后花园那里。张一茞附庸风雅,倒是在自家大宅后面建了一个后花园,还有一个不伦不类的水亭在那里,后花园内偏偏又没有池塘,说不出的古怪。
不过此时此刻,后花园水亭当中,没一个人懂得赏鉴这些东西。水亭当中,席地铺了几床皮子,几个人盘腿而坐,上首一人摘了貂帽,头皮青黝黝的,露出了脑后的金钱鼠尾。在地上盘腿坐得笔直,不是完颜设合马还能有谁?
在座几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正是留在大堡当中的几个女真谋克,就是有人不能亲来,也派来了心腹的蒲里衍,都是完颜家的嫡系子弟。看到董大郎到来,一向对董大郎冷淡蔑视到了极处的完颜设合马居然一下跳了起来,光着头就这样迎了出来,低声笑道:“大郎,这般将你接过来,切莫见怪!俺们正在好好商议,如何打赢这仗,不要劳烦某家爹爹,再给银可术这个小部出身之人一个好看!”
董大郎正色行礼,起身道:“俺受银可术贵人推心置腹相待,小王此番话语,大郎却是不敢领教。既然小王见召,现在也已经见到小王了,大郎就此告辞。”
完颜设合马脸色有点发青,哼了一声,故作豪爽的拍着董大郎肩膀:“没想到大郎你倒是忠心!但是你却要知道,女真的基业,是俺们完颜家的,不是银可术这个假完颜说了算!你要富贵,只有完颜家能给你!再说了,俺们也是商议如何打胜仗,又错在哪里了?无非就是银可术这厮跋扈,压制于某家罢了!这和南人交锋胜败,是某完颜家的事情,俺们又如何商议不得?大郎你深知燕地内情,又亲眼看见了萧言那厮所立营盘,深知他的内情,正要借重!某不是在这里夸口,银可术能给大郎你的,某能十倍加之!”
董大郎低头沉思一会儿,猛的跺脚:“说不得了,银可术贵人恩情虽重,但是俺于那萧言,实在有三江四海一般的深仇,只要能擒斩于他,其他也顾不得了!”
完颜设合马呵呵大笑,用力拍着董大郎肩膀:“就是这个计较,大郎,你且放宽心,只要某设合马在,就保你在女真的富贵终身!”
言笑之下,设合马居然牵起董大郎的手,亲自引他到亭中席地坐下。在亭中的女真谋克蒲里衍,往日里都是百般冷遇董大郎的,今日设合马如此作态,他们都勉强起身,朝着董大郎行礼示意。董大郎却也不拿大,一一回礼示意,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才等董大郎落座,完颜设合马就忍不住开口,疾疾问道:“大郎,萧言所部,当真是孤军?当真只有一千步卒,营盘设立,当真如此薄弱,营伍士卒,当真如此懈怠?”
一连几个当真,从完颜设合马那里冲口而出。董大郎心下冷笑,脸上神色却恭谨到了万分,斩钉截铁的道:“就是如此!属下曾言,萧言这厮向来敢赌,他也知道,他这诱敌之计,一眼就能被俺们看穿。所以他要将自己中军,经营薄弱得让俺们足够动心,他就是拿自己性命,在赌俺们敢不敢出来!所有一切薄弱散漫处,比起俺回禀的,还犹有过之!”
一个谋克谨慎的又问了一句:“那一千步卒,可否精强?”
这个谋克是给古北口左近那一场仗,打得小心了起来。当日萧言所立下的阵列,不管女真大队如何突击,就是巍然不动,那时场景,到此刻女真军将还无时或忘!
董大郎咬牙切齿的冷笑:“那些步卒,原来俺董家基业…………是萧言那厮,夺了俺的常胜军,收编在自己麾下的。这些人马,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再不会错!”
他又细细解释下去:“俺驻屯涿州有日,宋人军马逼近白沟,俺也曾经亲赴前线。和萧言这厮又是一再的打着交道。萧言这厮麾下得用的兵马有两支,一支是轻骑胜捷军,一支是重骑白梃兵。都是南人举全国之菁华养育出来的强兵,在古北口,在左近会战,萧言带着的都是胜捷军。现在堡外重骑,就是白梃兵。如这两支强军,当然不可轻视。然则萧言却为了将俺们吸引出来,将胜捷军和白梃兵都远远调开。两军不过三四千之数,已经全部示形在外,萧言身边,再无强军。他的步卒,多是常胜军改编,当日自家兵马,俺自然有数,绝不能当女真上国铁骑之一击,军情就是如此,若有虚言,董某人甘当斧钺之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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