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太尉!萧干不过如此,没有几天,他根本别想冲动俺们营盘!倒是后路有失,营中军心士气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能战也不能战了,太尉,俺这就遵太尉前令,领兵去救援后路!”
凝神看了一眼对面辽人军阵,韩遵就说出了他的判断,朝着刘延庆深深施礼下去,按剑起身就要传令望楼之上军士打出旗号。
刘延庆猛的抓住了韩遵的手,这些年来,刘延庆一直在学着所谓使相气度。举止安详尊荣,但是此刻,动作敏捷之极,仿佛还是当年跃马横刀的西军猛将气象!
但是从他口中蹦出的话,就让这气势跌下去一大半:“你将万余锐卒抽调出营,剩下兵马不足三万,能不能当得住辽人扑营?”
韩遵神色急切,但是还得按捺住性子解释。心中一个劲的冒火:“你刘太尉也不是不知兵之人,战场局势,一望就知,怎么反倒问俺!”
不过看着刘延庆又青又白的脸色,还有不住颤抖的嘴角。在这一刻,韩遵突然恍然大悟。刘太尉,早就不是原来那位西军的环庆军统帅了!
安详尊荣的日子过得太久,他早就失却了临敌机断的本事。虽然在远离前线的后方中军大营,他还能将对手军势判断得八九不离十,调遣部署也是头头是道。虽然未免有私心,但是总算还是中规中矩,不失宿将本色。
但是在来到这前线营中,近得可以分辨敌人面孔的距离,在锋镝弓矢甚至会落入营中的地方。他已经没有在这里坚持下去的勇气!
在这一刻,韩遵心中浮现起来的情绪不知道是恼恨还是怜悯,或者兼而有之。他缓缓摆脱刘延庆紧紧抓着他的手,恭谨行礼下去:“太尉,俺们毕竟是大宋西军一员。三万环庆军,足可稳守营盘数日不至有失,属下敢以性命作保!但是后路再不援应,那就迟了啊!曹正将正在那里苦苦支撑,盼望太尉援军到来!后路渡口一旦有失,军中士气大挫,到时候,就连这大营也保不住!”
听到韩遵近乎泣血一般的哀告,刘延庆面上容色却仍然没有放平静半点,却突然发怒:“你用性命担保!你不过一州团练使衔,环庆军中一正将耳。大宋百年复燕大计,官家所念念于心之伟业,环庆军全军上下数万健儿性命,你的性命就能保得住了么?”
韩遵也恼怒到了极处,刘延庆口中那么多吓人的名目,其实归结到最后,不过一句话就能说明,他刘太尉就在军中,你用性命担保,就能保证他刘延庆无恙。你韩遵的性命,就有他刘延庆的性命值钱么?
此时此刻,韩遵也再也按捺不住,攘臂大呼:“后路非救不可!万余环庆军子弟,数万大宋河北诸路民夫,正在翘首而望俺们军中。太尉要是觉得俺去后军中空虚,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就在东面不远,太尉飞檄,他们还有不来的道理?足可护住太尉平安!”
韩遵要说其他的,缓缓央求刘延庆。刘延庆从一开始的震惊惶急当中恢复过来,也未尝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可是韩遵偏偏提到了泾源秦凤熙河三军,顿时就戳到了刘延庆痛处!他是进攻主力,最后却需要老种小种他们来救援,前面一番苦心,不就白费。而且这场头功让给老种小种他们,反而让老种小种爬到了他的头上!他刘延庆已经和西军破脸,双方再没有什么客气可言,要是他刘延庆屈居人下,到时候只怕做一个汴梁富贵闲人都不可得!
要胜,就是环庆军的独家功绩。要败,环庆军当燕京正面,环庆军败退。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远出燕京侧翼,他们的侧翼就完全暴露,萧干可以随时打在他们暴露出来的漫长侧翼上,他们这三军也站不住脚!环庆军已经灰头土脸了,你们三军也别想落着好!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在刘延庆心中,这个时候恶狠狠的掠过的竟然是这样的念头。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全部占据了他的身心,再也想不进其他的。
他猛的站直,板着脸对韩遵喝道:“曹累领万余精兵,自有遮护后路责任。这责任,却不要你去为他分担!辽人扑营势大,环庆军全军必须集兵而守!某不在军中,你是前军都部署,自然可以任意行事,现在某却在军中,发令的人就某一人而已!韩正将,萧干大军在前,你必须谨守营盘,让萧干不得寸进!萧干所部,已经朝不保夕,做最后一击,久攻无功,自然退却,那时就再无抗拒大宋天兵能力,燕京城就是大宋囊中之物,下去罢!”
韩遵几乎听傻了,他猛的跪下,膝行几步,拉住刘延庆战袍:“太尉,太尉!渡口还有上万俺们环庆军弟兄啊!”
刘延庆面沉如水,看着渡口方向,缓缓道:“你看还来得及么?你抽调兵马往援,结阵而行,必然还有辽人远拦子骚扰,半天之后,也许才能抵达,你看看渡口方向升腾起的烟火!曹累负某,某不能再让此处数万环庆军一举覆没!”
刘延庆所说,也有几分道理。萧干前面举动,实在是麻痹了宋军上下,不用说刘延庆的环庆军了,就是老种小种他们诸部,也大有看不起萧干的人在。除了深深了解萧干的郭药师外,谁也没想到,萧干示弱隐忍这么久,突然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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