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面黑色大旗招展,每面旗帜之上,满满都是硝烟血痕。和环庆军一场死战,每面旗帜所代表的辽人各军各营各队,几乎都全部投入了死战当中。
虽然最终刘延庆丧胆先逃,辽军这孤注一掷终于成功。但是辽军伤损,也是惊人的。精锐几军甲士,不是战死,就是负伤被抢下去。其余各军,也是消耗巨大。最后萧干孤注一掷,更是将远拦子都抽调回来投入扑寨死战当中,这也是杨可世他们一路哨探而来,所向无阻的原因之所在。
辽军步军两万,骑军两万,总计不过四万之数。骑军是辽人军马当中精锐中的精锐,上马是轻骑,下马披甲就能步战扑营,现在剩下能战的,不过还有一万出头。步军也折损了四五千。
战果虽然同样巨大,环庆军渡河而北的差不多同样四万余军马,遭致杀伤近两万人,近半是淹死在高梁河中的。剩下兵马,辽军也没有了抓俘虏的余裕,驱散了事。这些失却建制,失却指挥的环庆军余部,也再也不能成为一支可以作战的力量。烧毁和缴获宋军的辎重器械,堆积如山,却连清点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辽军来说,如此巨大的胜利,喜悦在他们心中不过短短一瞬。看着这大辽帝国最后能战之军已经凋零得不成模样,几乎人人带有创痕,每个人心都跌到了骨底。就算每场战事都是这样的胜利,他们还经历得了几次?
直到看到萧干的旗号仍然舒卷飞扬的时候,辽军上下才多了一丝希望。也许萧大王,真的来带着俺们走出这等绝境!只要击退了宋军,也许离开燕京,还有让大辽重光的机会!
萧干对剩下的辽兵,使用得极狠,如此苦战,如此大胜,却没有给他们半点喘息之机,立即集结兵马,丢下已经打得满目疮痍的燕京城下战场,缴获都来不及收拾,就转而向东迎击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去。
辽军虽然勉强整队而行,每军旗号猎猎飘扬。可是不论马上马下,辽人将士都已经东倒西歪了,多有一边行军一边睡着的。那些充役民夫,更是落在了后面,而萧干也不管他们,只管催趱着大军向东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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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而落,落在了萧干斗篷之上,不多一会儿,他的肩头就积满了雪花。寒风扑面而来,连萧干胡须上面都是冰棱。他却睁大一双满是血丝的利眼,定定的看着东面远处。
和宋军哨探发生接触之后,萧干反而下达了加快动作的军令。本来已经疲惫到了极处的辽军将士,连吃奶的气力都拿出来了,在大雪当中挣扎前行。
战事打到此处,辽军上下似乎都不关心最后结果如何了,只想有个地方倒头就睡。在萧干身边,突然有一匹战马哀鸣一声,软倒在地。马上将领,本来就头一点一点的在那里打瞌睡,战马倒下来顿时就摔了出去。他满身是雪的滚起来,拼命就想拉自己坐骑起来。那战马却是浑身虚汗都出透了,打着有气无力的响鼻,软着腿就是站不起来。
那将领自然知道,这匹战马是彻底累垮了。他看了萧干身形一眼,萧干却瞧也不瞧他这里,直直向前而行。那将领咬咬牙,拔出佩刀狠狠一刀刺下,就听见战马哀鸣一声,躺倒在雪地里再不动弹。那将领咬牙收刀,他身边亲卫赶紧让出一匹马来,让他骑上追赶萧干而去。
在萧干身边,他的心腹奚人将领忍不住靠近他:“大王,儿郎们都不成了,让他们歇息罢,要不然全军就得垮了!不是儿郎们不出力,实在是已经无力可出…………大王!”
萧干偏头看看他,语调比身外天气还要冰寒:“就算俺们全军俱全,如果等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杀过来,就能如击败刘延庆一般击败他们么?现在就是要挟击破刘延庆之威,东向而震慑他们,压迫他们不敢与某家决战,只能朝高梁河北退!”
那奚人将领仍然在咬牙坚持,试图说服萧干:“大王,要是宋军不退呢?俺们疲惫若此,兵马凋零,与宋军战就必然失利。还不如将养队伍,收拢缴获辎重,就算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不退,俺们也还有和宋人周旋一番的实力!”
萧干冷冷的看着他,缓缓摇头:“俺们没有和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周旋的实力了!从来都没有!”
他抬首看天,看着雪花从青灰色的天幕上簌簌漫卷落下:“刘延庆已经在高梁河南了,俺就赌的是,老种小种他们,不敢在刘延庆和童贯在他们背后的时候和俺决战。一个都敢丢下自己环庆军全部逃命的人,对于他们这三军,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一旦摸不清俺们虚实,他们断没有和俺们在高粱河北僵持的决心…………他们只有退兵!现在俺们要是停顿休息了,老种是战场上的老狐狸,他能嗅出味道出来…………说不定就会冒险来抢这燕京城…………你明白了么?”
那奚人将领低头思索一阵,吸口凉气:“都是赌命啊…………大王,要是南人反应过来,俺们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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