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等恭迎天使,馆驿已备,但请两位天使移步,稍解逆旅风尘。但有所命,俺们无不凛遵!”
在河间府外,接官亭畔官道之上,一群顶盔贯甲,披着大红披风的将领与现在在河间府的大批文臣,文左武右分班站好,一切仪注行过,恭迎从车上下来的两位使节。这个场合,耿南仲与宇文虚中都穿上了官服,每一走动,窄而长的纱翅都微微颤动。这两员奉节出使的颇孚时望的文臣,都是一副雍容气度,微微点头示意,向来迎接诸人示意。
有宋一朝,君权还没有到后世明清之际那样登峰造极。迎接奉节而出的使臣也没有那么多恶心的礼节来表明对皇帝老子的崇敬。托大一点平礼相见都没人挑眼。今日迎接两位使节都算是隆重到了十分。
毕竟现在在河间府的不论文武,除了知河间府的本地文臣。其他都还算是三路宣抚制置使署下节制,如打得稀烂的环庆军撤下来的不多武臣,童贯身边直属如王禀之流的亲将,跟着小蔡相公最远来到河间府算是旅游了一圈禁军将领。文如河北诸路的提举常平,转运使臣,幕僚中的行军司马。大家所忧心的,都是这场燕云战事朝中迟迟没有一个定论,谁知道将来怎样,败退下来的武臣担心追究败战之责。文臣参与这场战事,除了免不了的发财,还想着磨堪超转上面的好处,打仗是武臣的事情,死了多少人和大家也不相干,现在燕京不还是拿下来了么?大家再没有白辛苦一场的道理,朝廷总得给一个说法不是?
更兼这些文臣能群聚与宣抚制置使署下,说不得都是王黼童贯一系,朝中争斗现在僵持不下,来了这两位使节来料理结束燕云战事的相关事宜,朝中争斗焦点都在燕云战事上头,是不是这争斗就要有一个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也是大家极为关心的事情,说不定就系着今后十几年大家的枯荣穷通!
两位使节下来,无数双热切的目光就迎了上来。武臣自问没这个身份地位和天使搭上话,只能在旁边陪笑。各位文臣们七扯八弯总能和汴梁来人拉上一点关系,都凑了上来,纷纷问候寒暄,都拼命要显得自己和这两位使节大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两位使节当中,耿南仲是崖岸高峻的人物,和武臣是绝不会放下身价去说些什么,只是和涌上来的文臣们淡淡应酬两句,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官家心切燕云,某等为臣子的岂能偷安?接风是不敢领了,仪注行到,也就罢了,某等就在这接官亭左近觅个地方稍稍休息,应命之人点调齐备,也就出发,各位盛情心领,心领!燕云回返,再和诸位亲近罢…………”
耿南仲一番不进河间府的表示,顿时就激起一片扰攘。
“希道兄原来辛苦,所务再急切,也不差这一点时日罢?”
“希道兄,下官等也参与燕云战事,希道兄与叔通兄前去料理善后,某等也有一得之愚,正欲芹献,希道兄可是觉得某等见识鄙陋了?”
“收复了燕云之地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汴梁那里竟然旬月都没有一个章程…………十万大军曝师于外,几十万民夫征伐调度,希道兄与叔通兄可知道一月耗费是多少?眼看就要接济不上,朝廷有什么章程善后,也该知会一下俺们这些具体办事的人么!到时候出了乱子,又算是谁的?”
自觉亲厚的在那里拼命拉关系,自觉有智计有盘算的就拼命想在两人面前进言,料理善后燕云事宜是一件既有面子又有实惠的事情,能参与一脚就是便宜。而自觉根基够厚,不大在乎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的干脆就发起了牢骚,大家在河间府已经算是呆得够够的了。知河间府的本地文官不算是宣抚制置使署体系当中的,虚劝了几句就在旁边瞧着。当日这些宣抚制置使署诸人在这场战事当中捞得盆满钵溢,现在看着就成了一个烂泥塘,他们才不会多事搅合进去呢。
众人在那里扰攘不休,可耿南仲这崖岸高峻真不是白叫上的,主意拿定,任何人都说不动,只是微笑应和,咬定了不进河间府。跟着他们前来的从人已经去了接官亭旁边的简陋馆驿,准备安顿两位大人那么多家当从人。
这头在扰攘,那头宇文虚中却避开了文臣应酬。直直找上了一直呆立一旁,不参与进去凑热闹的王禀,他和王禀是初会,看到王禀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喝了一声采。好一条陕西大汉!
王禀个子高大,相貌堂堂,一副坚忍精干模样。看到宇文虚中过来,行礼之际,不卑不亢。可他身后的那些将领早就慌了手脚,忙不迭的下拜行礼。
宇文虚中也不理那些下拜将领,竟然还了王禀半礼。萧言对王禀也很客气,但是宇文虚中和萧言这个假文臣不一样,正牌金明池唱名而出,簪花游宴,直殿阁,佩银鱼,负清流之望,号称十年之内就要在两府走一遭的正经士大夫重臣!这已经是出奇的折节下交!
王禀看到宇文虚中模样,心里面也暗自道,童宣帅他们,总算挑了一个能办事情的大头巾出来!要是还是宣抚制置使署里面那般货色,趁早还是回去罢。哪里是老种这支老狐狸,萧言这支正野心勃勃孤狼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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