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高太尉的赐第,在城南曲院街左近。离萧言南薰门内迎祥池畔赐第并不甚远。
高俅掌三衙十余年,但凡用事禁军,手中银钱都如大河流淌一般滚滚而过。高俅虽然不如水浒传上所说是个出挑的奸臣,北宋六贼也并没有他侧身其中。不过是赵佶潜邸当中使用出来的私人,为人循默谨慎,无大本事,也无大过恶。但是也并没有什么清廉的名声。这十余年下来,也将自家赐第经营得气象万千,不亚于金梁桥街的蔡相宅邸。
放在一年前,高太尉宅邸之前,一样是车马如龙。等候传见的访客熙熙攘攘。禁军将门之家本来就是豪富,而且也没那么多官声上的忌惮。加上将门当中出的驸马都尉之辈也不少了,行事豪阔比起文臣犹有过之。高俅为赵佶掌禁军,也很是结纳这些禁军将门中人。每日里宅邸内都要开宴数处,夜深不散。丝竹之声,远远传出。宅中高楼灯火通明,宛若神仙雅集。
可是到了高俅不起的时侯,这等不是禁军将门出身,并无根基,全靠赵佶宠信的高太尉府邸之前,就是一片冷清寥落。守门的军汉门子抱着袖子在那里打瞌睡。拴马桩一排排的立在门口,空荡荡的都生起了青苔,早已不复往日气象。
就在这一片冷清当中,门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之声。转眼之间就看见太尉衙内高强在十几名从人簇拥之下直走到大门口来,看着几个军汉和当值门政在那里打瞌睡。高强虽然恼怒,但是他今日心中有事,哼了一声并没说什么。但是身边豪奴却已经喝骂起来:“一帮囚攮村鸟,当值恁般不用心!只道是太尉处稍有不顺,就一个个怠慢起来了不成?要知道太尉府还是军法治家,一个个拿下来,几十军棍打下来,就让你们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门口当值军汉和门政都跟被烫了一下也似的跳起来。禁军上下都在占役,高俅身为殿帅管军三衙,占起役来更是不必说了。太尉府内凡是雄的,都在禁军当中挂了名号。有的还有小军官的出身,领着大宋衣粮为太尉府奔走执役。处罚起来也是军法而不是家法。大宋豪富之家打死仆役罪过不浅,在太尉府就是砍了脑袋也不值什么。
人人在那里站得笔直,一个个心下嘀咕。这位衙内爷久矣不从大门出入。毕竟老爹病卧榻上,他要端着一个衣不解带伺候汤药的名义。就是要出门,从正门煊赫出入须不大好看。都是从后院角门出去,今日突然来到这个鬼都不上门的大门处,天知道又有什么事情。
高强却没计较他们偷懒,遣几个身边亲随出外看看,自家就在门内踱步。低着头想心思。
今日他亲自来迎的,自然就是等候萧言他到来了。那日方腾和他商定厉害,让他将一番话语转报給自家躺在榻上的太尉老爹。高强思前想后,一咬牙齿还是跟自家太尉老爹说了。原因无他,他高衙内走上风惯了,那些禁军将门子弟奉承他高衙内也觉得习惯了。突然之间一切就翻转过来,他高衙内连一个足球联盟的乙级球盟都不得入,这口气怎么也平不下来。要是借着萧言行事,能稍稍翻身,甚而敲打一下那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禁军将门中人,高衙内实在觉得喜闻乐见得很。
他抖抖索索的将一番话回报完毕,准备等待自家老爹一番雷霆之怒的时侯,却什么都没等来。高俅躺在病榻上,什么话也未曾说。只是闭目养神。让高强忐忑了好一阵也摸不清究竟。
在他看来,高家和禁军将门实在尿不到一壶里面去。自家一系班底,将来时日被那些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团体排挤也是必然的事情。高俅病卧榻上,不少自家班底军将来哭拜诉说委屈好几次了。
高家一向都是随着官家意思行事,不打半点折扣,才有了今日地位。现在是官家要行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事,继续照着官家意思行事,帮那萧言一把就是了。萧言将水搅浑一点,他们这些人才有左右逢源的余地,总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强。
这般道理,浅显得连他这个衙内都明白。怎么自家太尉老爹却当成没听见?难道真是病得不成了?可是自家太尉老爹虽然不起,可是在病榻上脑子并不糊涂啊?
直到昨日,官家从禁中密密遣来内使,以探病的名义先赐了一大堆名贵药材,再和自家老爹细细说了一阵。高俅才将自己儿子传来,总算交代了两句:“萧显谟这几日内就会来投贴,接下来就是。萧显谟若是来,引他入内一会。”
高强琢磨一阵,总算是明白过来一点。自家老爹哪怕快要病死了,仍然是对官家奉命唯谨。行任何事情,还是要官家哪里打了招呼,才愿意安排行事。也不知道这位萧显谟怎么说动了官家,让官家来通高俅这边门路!
看来官家,是铁了心要行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之事了。高强一则以喜,自家一系侧身其间,自然就是遂了官家的意思。两代忠勤记于官家心间。以官家为人,将来总有个照应。好过现在这般尴尬处境。万一自家一系左右逢源得好,到时候禁军将门世家也得求到自家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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