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寨上,几十名守军连同军将都上了寨墙,紧张的看着山下缭乱的火光,还有从一开始就惨烈到了极处的杀戮。
守寨军将士卒不是没有出寨下山支援城中激战的冲动。可是到了最后,也只能在寨墙处目眦欲裂,看着应州城塞一处处的终于全部陷入了火光与杀戮当中。
龙首寨的存在,一则就是居高临下,援应守备。就是敌人攻克城墙,在龙首寨居高临下放置的两具床弩和若干强弓硬弩的打击下也难以站定脚步。与城塞防御形成立体防御体系。
可是今夜战事,一开始就是孟暖抢下城门,然后女真军马大队突入。并不是正常的突破城墙防御体系的攻城战。双方从一开始就在城塞之内混战成一团。龙首寨的支援作用,完全派不上用场。
二则就是龙首寨是应州城塞守军最后的退路,山势险峻,居高临下压在应州城头,只有一条狭窄而且仰角恐怕超过了四十度的山路崎岖可通,背后更是完全垂直的悬崖峭壁。万一应州城塞不守,这还是最后一个容身所在,敌军实力再强,也攻不上来。
今夜应州之战,龙首寨第一个作用被废,要是再将寨中不多守军脑子一热派出去加入城中厮杀。几十个人的死战,无非就是换几十条女真甲士性命而已。可龙首寨不保,城中所有人包括郭蓉在内,可就是彻彻底底的全军覆没!
寨中军将按住了麾下军士们求战之心,在寒风中站在寨墙上。火势卷起的黑烟一阵阵的弥漫过来,每个人眼睛都给熏得通红流泪,却仍然死死的看着脚下城塞内的混乱与死战。听着袍泽们大呼酣战,最后惨叫着倒下。每个人将手中兵刃都攥出了水来,每个人都想在下一刻就翻下寨墙,加入城塞中的死战当中,就算要死,也要与袍泽们轰轰烈烈的一处,总好过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
龙首寨中一都军士,全都是从神武常胜军中拣选出来的,没有一名新卒参杂。神武常胜军成军以来,何曾有此惨烈的败绩,一起北上在冰天雪地当中纵横驰奔,打下了云内基业的弟兄们,就在这应州城塞,陷身火中,为优势女真军马所环逼,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些神武常胜军拣选出来的菁华之士,眼看着就要在这汉家孤悬在北,不为汴梁人知的穷域绝塞之中,全军覆没!
一名使臣突然奋臂而起,大呼道:“死了倒干净!这么多弟兄,俺不能在此看着他们死!别人不去,俺也要去。总好过在这里心里如油煎一般!”
说着他就拔刀而出,举步就要奔下寨墙,一副不管不顾要打开寨门沿着山路冲下去的样子。
不等军将发话喝止,一众军士人人附和。
“俺们从军两年,什么时候不是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的?都是一根棍两个蛋,死在这里,有甚么了不得?”
“人活百岁也是个死,地下见了这么多弟兄,如何对他们交待?当日在应州,俺们就在这上头白看着你们死?”
“神武常胜军威名,不能在这里堕了!要这应州,再拿几百条女真鞑子性命换!”
“这心跟油煎也似,再也鸟忍不下,俺也同去!”
神武常胜军着实是此刻大宋一个异类,成军两年,除了在汴梁安稳了几个月。其他时候无一不是在风刀霜剑四下环逼里挣扎求活。环境如此,就让这团体内聚力自然极强。互相之间再不紧密团结,在战场上,在大宋,一天也存活不下去。这个团体发展壮大的凭依就是能战,全军上下也极度以此而自傲。再加上还有一个关键时刻能拔剑站在前列死战的统帅萧言。领兵军将,如岳飞,如韩世忠,全都年轻猛鸷,全是靠实打实的厮杀爬上来的。
全军上下,就自然养成了这样的气质。
见大敌则不怯战,救袍泽如救火。若是临阵胆怯退缩,轻弃袍泽,则全军上下皆唾弃鄙夷,在这个团体再也站不住脚。
此番北上之神武常胜军中军将士卒,远离后方,一同在这绝域之地征战厮杀。亲厚处更有倍之,此刻比起眼睁睁的看着袍泽们在应州城塞大火中为女真人所屠戮干净,还不如自家与之同殉倒干净些!不然就算侥幸存活,还是一辈人为人指着脊梁骨!
眼看得寨墙上人人骚动,就要打开寨门冲下寨墙。拼死一个女真鞑子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寨中军将急得满头是汗,干脆一个纵身跃下去,当在寨门口。按着刀柄,想说甚么,嘴唇哆嗦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军将也就是个小都头,也是麾下弟兄们一起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军士们都知道他有个毛病,平日里还无妨,言笑自若,越急却越是口吃,一句话半天说不出来。
往日里没少拿这事情私下里耍笑。今日一个个都没了心情,当先军士挑眉立目的按剑大呼:“艾吃,你让是不让?当日里也看你是条好汉,俺们心甘情愿在你麾下听号令,现在看来,俺们都瞎了眼睛!神武常胜军里,甚么时候有过孬种?你不让开,俺们就动手了!反正今日都是一个死,没得谁来行俺们军法!”
那诨名艾吃的都头额角上青筋迸起半天高,终于将话挤了出来:“留着这条命,等萧显谟来!俺们在这里,弟兄们还有条退路…………到时候就能多些人杀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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