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两军会合欢呼之声,直震得山鸣谷应,山间树上雪粉簌簌而落。
这两支军马,间道深入,苦寒天气转战千里,都吃足了苦头。瞻军之资,全靠掳获所得。饥一顿饱一顿不必说,还得连续战斗,在风雪中疾驰赶路。饶是女真军马强悍坚韧,也人人都瘦脱了形。身上衣甲残破,胯下健马也都掉了膘,久矣未曾修剪的鬃毛又长又乱。
几千女真军在这等天气下深入云内,可称孤注一掷。要是应州这条通路打不开,一旦遭遇不测,全军覆没也不是意料外的事情。现下两军会合,应州要隘已在掌中,怎么能不让这些女真鞑子欢喜若狂,直发出一阵阵兽吼也似的欢呼声?
在满面喜色的亲卫簇拥下,银术可与娄室两面大矗会合在一起。猎猎舞动的矗旗之下,银术可与娄室两人跳下马来,狠狠抱在一起。
娄室也是一个矮壮的汉子,长着女真人惯常的大饼脸。他与银术可在宗翰麾下交情最好,也向来是宗翰最看重的两员战将。两人向来也配合默契,有娄室牵制武州朔州等地敌军,银术可就敢放心去打应州。而娄室也就相信银术可凭着两千不足的兵力,能将应州如此雄固险塞打下来!
娄室先撒开手,扫了银术可身后一眼,笑道:“你终将这应州打下来了!要是不成,俺们都得翻山回去。马都掉了膘,马料也吃干净了。靠着两条腿,回大同府也得死一半。到时候俺们俩肩并肩在宗翰面前抹脖子干净。”
银术可嘿了一声:“就算应州拿不下来,云内的那些军马也啃不动俺们,无非就是在这里相持罢。要是他们背后有大股援军,那就是另外一番场面了。”
娄室捶了银术可肩膀一记:“管这些对手有没有援军,反正现在应州要隘到手,俺们还怕个鸟?从应州往南,看谁能挡在俺们马蹄前面?”
他又仔细的看了应州战后景象一眼,忍不住也有些乍舌:“直娘贼烧得干净,这一仗打得可是不软?”
银术可脸色沉沉的点头:“俺和谷神所领谋克,死伤近半,重甲步战之士硬碰硬的就打了好几场,好容易才打垮了守军,这一仗打得辛苦!”
娄室扫视银术可身后军马,各个谋克的行列都凋零得厉害。不少女真健儿吊着胳膊裹着脑袋,衣甲上也到处都是破碎的痕迹。迎着自家熟识的人,比手划脚就在诉说应州这场战事的惨烈。说到痛切处,居然还有女真勇士呜呜的哭起来,捶胸顿足,痛不欲生的模样。
女真军兴以来,这般战后场面,还是少见!
说起来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应州之战就是那几个谋克在硬拼,伤亡奇重。部族军制下,每个谋克都是军民一体,声气相闻。死那么多青壮,一个谋克之内,一下就增添多少女真孤儿寡妇,损耗元气,不知道几年才恢复得过来。女真军兴席卷北地,几年当中不知道屠戮了多少人,北地户口为之一空。当轮到自家头上的时候,才知道不好受!
娄室面色也有些沉重,点点头:“宗翰必然会补你谋克的…………等到宗翰大军到来,俺们杀光了云内的男子,将他们女子全部为奴,给银术可你的谋克报仇!”
银术可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俺麾下儿郎,不能白死。总得屠他几处,才能对得起战死的那么多儿郎…………”
娄室又左右看了一眼:“听说谷神来了,他在哪里?俺辛苦北来,就不值得他迎一下么?”
银术可扯着嘴角一笑:“谷神这人,你还不知道。现下直不象个女真人,看见厮杀就先退后一步。这次在应州好歹也算是出了一把子气力。应州打得这般硬,拿下来之后他就匆匆回转,去迎宗翰了。俺就在这里等着宗翰大军到来,以备大战,说什么也要在宗翰南下之前保住应州这条通路!”
娄室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俺们两军会合,足有数千勇士,谁还敢来抢应州?俺还指望在这里踏实喘口气,好生歇息一下。这次南下,儿郎们着实吃足了辛苦!”
银术可面色沉下来,语气凝重的道:“娄室,和这些辽人余孽打交道一场,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
娄室看银术可神色郑重,自家也严肃了起来,认真的道:“南下就是在朔州左近厮杀了半月,无非都是抄掠四下坞壁堡寨,降的降,逃得逃。没打什么硬仗。那甚复辽军,早早就缩回去。既然这般老实,俺也懒得去追着打,遮护好你的侧翼便是。约定时日到了,就引军向北移动,半途就知道你拿下了应州,就加快速度赶来会合…………这些契丹狗有什么不对?”
银术可沉沉摇头:“不是契丹狗…………某总觉得,云内这支军马,就是宋军。还是某在燕地遇见的那支宋军!设合马就断送在他们手里!那个直娘贼的辽人蜀国公主,更不知道是怎么设出来的幌子。倒是有个娘们儿,甚是能厮杀,用一长一短双刀,亲身上阵,杀伤俺们不少儿郎,最后还逃上了龙首寨!”
娄室这才发现,在龙首寨上飘扬的并不是女真军的旗帜。听到这么个能厮杀的女子,他大饼脸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这神色不过一闪而逝,接着就是满面狰狞:“银术可你说是,那便是了。就是宋人军马,也没什么好惧的,此次南下,不就是为了早点碰碰宋人?打得顺了,俺们直下宋人都城汴梁也是料不定的事情。那杀了设合马的南人是不是姓萧?砍了他的脑袋,给宗翰出这口气!最好他亲自率领军马,来抢这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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