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号之声,惊天动地响动。
原来还整然而有约束的数千乱军,连同后来趁乱加入的多少希图博取富贵之辈,只是如洪水溃堤一般四下奔流乱撞。
宫城之前,丢下了无数兵刃车马,无数被践踏倒地的人身。而这狂乱的潮流还在向着汴梁城四下蔓延而去,百姓哭喊之声,也开始响起。
在这样狂乱潮流的掩护之下,蔡京左近,已然聚拢起一支七八百之数的人马。多是有马甲骑,也是乱军之中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辈。
胯下无马的乱军,也凑不上这个热闹,就算逃出汴梁城,也跟不上队列。只有给抛在后面。不是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辈,这个时候也只想着一心四下逃散,或者干脆就失了约束趁火打劫去,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去奉太子蔡相逃亡?
张七带头冲杀在前,自从刺倒了耿南仲之后,这个市井泼皮似乎加倍的就心狠手辣起来。带领甲骑一路撞开血路,兵刃四下乱舞,砍翻刺倒了堵路了不知道多少人。其间不仅有乱军,还有被涌来的文臣,一路上血肉横飞,惨叫声接地连天,杀到后来,开路甲骑身上都仿佛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
这样的冲杀之下,什么人敢阻挡在他们面前?转瞬之间,就冲出了宣德楼前阔大的广场,多少惨叫声都丢在脑后。身周已然是汴梁民居,这个时候都是门户紧闭,不见灯火。只有身后火光,才将这群人的身影映得影影绰绰。
远处汴梁南面西面城门火光,已然减弱下去,并没听到什么响动。萧言必然会回师的军马,此刻似乎还在极远之处,似乎永远都不会赶回来一般。
到得这种程度,一行人等绷紧的神经这个时候才松动了一下。蔡京在车上发声:“暂停一步,让太子与老夫换马,这车子实在走得慢。早离汴梁,早些心安!”
听到蔡京话语,几名在车上的下人忙不迭的将蔡京和赵桓扶了下来,解下车辕上的两匹健马,扶赵桓和蔡京上马。
何栗本在前面掌握大队,不过张七一直在发号施令,何栗一时插不上手,这个时候回转而来,急急道:“公相,你岁数高大,不如乘车也罢。就是太子,只怕也撑持不住。”
蔡京瞪了何栗一眼:“将老夫与太子绑在马上就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讲究?老夫死不了!”
蔡京发话,几个人赶紧就解下甲绦皮条,牢牢将他们绑在马上。蔡京还让人只是绑紧一些,赵桓就软软趴在马上,今夜变乱,已然耗尽了赵桓仅有的一点勇气胆色,现在只是随人摆布,一声不吭。
就是停顿下来的这一点时间,蔡京都不住回顾,满面焦急之色,等到捆结实了,蔡京就忙不迭的催促:“快走快走!撞出汴梁,赶赴西京去!天幸萧贼大军尚且未曾回师!”
何栗似乎也从刚才混乱中收拾了点心情回来,也恢复了点大臣气度,冷哼一声:“等吾辈到了西京,就让萧贼知道,与天下为敌,到底是个什么下场!且再让他得意一阵!”
此刻诸人心中已然稍安,七八百人马聚集在一处,萧言此刻还困居宫城之中。就算遣出一点人马来追,汴梁广大,处处皆路,逃出城是稳稳的。那时候又是更广阔一片天地。看萧贼那点兵马,追个鸟去?等他大军赶回汴梁,说不得大家奉着蔡相与太子都已然逃到西京去了。背靠着西军,如何不能与萧贼争胜?就是两家对峙相持,在新朝廷中,还怕大家这些出力之人,没有高官厚禄?
张七在前,狠狠擦了一把脸上血痕,扯开已然吼得嘶哑的嗓子:“大家紧奉太子与公相,杀出门去!有人挡路,不拘是谁,一概砍翻也罢!”
蔡京在后,又加了一句:“沿途放火,烧隔道路!且看萧贼如何追我们!”
蔡京这句话,惊得所有人都看向蔡京。汴梁民居众多,挤挤挨挨的在一处。最怕的就是大火延烧。这一个号令,的确是阻隔萧言可能遣出追兵的良方。但是却不知道要将多少人家陷入火海,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葬身其间!
何栗张嘴欲劝,最后还是闭嘴,只是失魂落魄的骑在马上。一众甲骑,也是面面相觑。张七怒吼一声:“瓶子罐子,也有耳朵,直是没有听见公相吩咐不成?”
说着他就跳下马来,劈手抢过一名步下跟随蔡京家奴手中还抓着的火把,大声道:“寻引火之物,点燃焚烧各处!”
此刻张七,直若凶神,他一声喝令,这些乱军只能动作。队伍当中还有几十个火把,顿时就为人举着焚烧四下。
纵然是汴梁城,也不全是堂皇瓦屋,背街处茅茨小屋也有不少,为甲士举着钻到四下点火,顿时延烧起来。原来困居屋中的百姓,这个时候哭喊之声大作,冲出来纷纷救火。而这些甲士举着兵刃就环逼着让他们退开。一时间烟焰腾天,火光翻卷而起!
而蔡京等人,看也不看身后正在点燃的火场,早就向西冲了出去。张七还是一马当先,突然间四下环顾,大喝道:“鲁大呢?直娘贼的在哪里躲懒?却不上前开路厮杀?”
身后甲士,将鲁勇让了出来,鲁勇神色也是呆呆怔怔的,不住回望身后燃起的火光,还有满城响动,越来越烈的哭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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