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外黄河渡口,数百舟船铺满黄河岸边,一如月前夜中遮天蔽日而来气象。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是载运新鲜出炉的天武军顺流而下至河北,一部辎重随船北运,一部则从陆路回返燕地坐镇。
天武军主体,自然就是燕地经营出来的兵马和永宁军了。
永宁军尚且在黎阳津一带等待改编,只是接到了号令。这对永宁军自然是件欢欣鼓舞的事情。自从被西军抛弃在关东之外以后,永宁军基本上就像是个没娘的孩子,纵然有王禀和马扩统带,也不过勉强维持而已,就是朝中诸公为了利用他们对付萧言,才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这还是托萧言的福。
当萧言燕地军马回返之际,如此兵威之盛,永宁军则干脆利落的表示不愿意打。军心如此,王禀马扩宇文虚中等甘心束手孤身回返汴梁领罪,自然是不为无因。
现今永宁军改编成为上四军之一的天武军,又归于燕王萧言麾下。军心鼓舞,自不必说了。这些时日,就有船只源源不绝的输送军资粮饷器械畀予这些前永宁军补充。
而天武军另外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些到汴梁走了一遭的燕地军马,现在正士马欢腾的铺满渡口左近。
原来余江辛苦编练出来的五千余正军,萧言给他留了三千。原来辅军还有挟而以壮声势的燕地豪强部曲,全部都改头换面,转为朝廷经制兵马。分拨其他三军和留置天武军内,也是一半一半。另外还补充了些近畿之处投军人马,就算一时上不得阵,也可以充作辅兵。另外不足的辅军还有随军夫役等,到时候也可以在河北诸路及燕地征发。
这些燕地汉儿,跟着余江走了一遭。只觉得一路来如梦似幻一般。因为伐燕战事显得凋零的河北诸路,在他们看来都是人烟辐辏,富庶绝伦,田间繁茂,村舍精洁。及至到了汴梁,这座地球上排名第一,甩开地球上此刻其他文明最为繁华城市两万多光年距离的大都市。简直让一个个燕地汉儿镇日大张着嘴巴只合拢不得。
白日热闹自不必说,到了晚上,整个汴梁都如一片灯火组成的海洋一般!
往日入营或者有甚差遣也还罢了,了不得晚上在寨墙上看着汴梁灯火发呆便是。临近天武军起行之际,秉燕王之命给赏给假,轮流出营在汴梁消闲。
都中美食,吃得一个个舌头险些都吞进肚子里面。樊楼飞桥壮丽,一众北地大汉只是仰着头在门口发愣,让店中伙计不知道在肚内骂了几句村汉。瓦舍女郎美目流盼,让这些军汉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发誓,说什么也要立了军功,得了军将身份,回来娶了这女郎!
在燕地有家室的,只是尽情买了多少精美耐保存的吃食,多少汴梁惯用的精致器物。回返燕地,就给妻儿,换来她们的欢喜雀跃。
对每个北地回返走这一遭的军将士卒而言,有个念头是共通的。这也是俺们的汴梁,边地风雪中卫戍转战辛苦,但也可携军功回返这个汉家自己营建出的天堂消闲。甚而在老后退职,也可安家于此。怎么能让在辽地上演的惨祸,就在此间重现?
天武军的这些燕地出身的军将士卒,换了崭新的甲胄,配上精利的兵刃,打着簇新的旗号。就涌在这渡口边上,互相夸耀着从汴梁带了什么新鲜的物事,交换着这些时日在汴梁的奇遇。只听得欢声笑语,铺满河面,人马欢腾,士气高昂至极。
突然之间,从远处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由远及近,这欢呼声越来越高昂,不多一会儿,连滚滚的黄河涛声,都被完全压了下去!
万千大军之中,就见分出一条道路,百余名燕王直甲士,簇拥着一人疾疾而至。正是萧言,万千大军只是拼命的向他欢呼致意。正是燕王,平定了燕地,让俺们重回汉家疆域。将俺们带至了这么繁盛的所在,并畀予大宋上四军身份。若非燕王,俺们现在不知道是哪处沟壑中的枯骨。而今日,燕王又来亲送俺们出征!
萧言一身军中打扮,甲胄傍身。意气昂扬,不时向四下挥手致意。每一挥动间,欢呼声就更激越起来,一浪一浪,只是在这黄河渡口前滚动。这种军中雄壮之气,汴梁已经数十年来未曾得见!
萧言及身边骑士,就在这样欢呼雀跃的海洋中一直向前,直抵渡口处。
渡口馆驿充作指挥天武军装船转运的临时行辕。此刻一众军将与转运使臣,早早就出来相迎,行大礼于道左。
在这么多人最前面的,自然就是余江和马扩两人。
马扩也还罢了,如常行礼而已。余江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看起来好似在哆嗦一般。
这也怪不得余江激动。在萧言渡白沟河反攻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守更棚的常胜军小卒而已,花名叫做余裤裆,只是贪恋被他们小头目霸占着的某个比他还大五岁的寡妇。为人蔫头蔫脑,说话词不达意。谁也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自从归于萧言麾下之后,余江虽然本事着实一般。但有一个好处,就是萧言说什么,就坚决奉行,不打半点折扣。且遇事也沉得下去,总能办得周到踏实。而且运道还算不错,萧言北渡白沟河之后,恶战无数。而余江也是无役不与,立功颇为不少,偏偏连半点伤都未曾受过。居然积功而得入貂帽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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