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骑军在山道中经行而过,一匹匹或者从青唐,或者从河曲挑选出来的良马,这个时候都是瘦骨嶙峋,鬃毛杂乱。艰难的挪动着四蹄。而马上骑士,虽然也是疲倦万分,一个个颧骨都高高耸起,沉重衣甲似乎都背负不动的样子。
可每名骑士,却都将头高高昂着,大声应和着响彻山道中的欢呼之声,紧紧握着手中兵刃。在冲出蔚水河谷,而面前女真鞑子军势空虚,生路甚而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战意高昂到了极处!
杨可世与魏大功就立马在侧,杨可世微微有些不解之色,而魏大功面容却是绷得紧紧的。
此前魏大功找到杨可世,说动他领兵东旋,撞开一条生路之际,也已然全盘托出了萧言的对他们这支败军的安排。
出蔚水河谷,立即转而向北,争夺飞鸢堡,掩护大军北上通路,同时将回师扑来的宗翰所部在飞鸢堡以西阻挡一阵。而杨可世所部迅速北上,度过岢岚水,就进入了更为空虚的岢岚军中,那时候再向西旋,就能进入河外三州了。
而萧言亲镇的楼烦方向,韩世忠所在的窟谷寨方向,当以猛烈攻势,牵制住留守的斡鲁与希尹所部,让他们不能阻挠杨可世所部的行动。只要北上通路几个要点能早早抢到,杨可世所部有很大可能能走完这条路!
这个逃生之路,长约三四百里。打的就是女真大军兵力捉襟见肘,调动过度之后的时间差,寻隙抵暇,快打快走。
虽然意料之中万余冲出蔚水河谷的败军,真正能够脱身的最多四五千之数。但剩下来的都将是菁华骨干,是苦战杀出一条血路的强悍之师!而不是败军崩溃之际,侥幸逃生出来已然丧胆的溃军!
以这四五千人马为基干,就可以用来整合河外三州,重新建立起对宗翰所部的西翼战线。
杨可世当时接受了这个安排,但是现下却觉得,时势已然变易。
如此顺利的就冲破了蔚水河谷,没撞见几个女真鞑子守军,燕王果然如约兴起攻势,大量牵制了宜芳女真军马。
如此厚意,遇到两名将主弃军而逃,而西军诸将裹足束手,只是在大河对岸不敢向东一步的杨可世而言,真的觉得是要出尽全身气力方能以报!
既然若此,为何还要北走,为何还要去河外三州?不如就在此间拼死打破女真鞑子居中阻隔,归于燕王麾下,再打出老西军的威名出来!
看魏大功这样盯着自己,杨可世沉默一下方道:“要多少人马?”
魏大功竖起一个巴掌:“俺领五百骑为先锋,星夜奔袭飞鸢堡。而请杨将主在后收拢人马,接着跟进。俺一定为杨将主抢下飞鸢堡,掩护大军度过岢岚水!”
杨可世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向东而来的鄜延败军,虽然有万余之多,但是真正还有一定机动性,能在此刻保持住一定战力的,也就他麾下骑军加上鄜延军一点零星骑军罢了。最多不过三千之数。他准备用来直扑宜芳,打通与萧言联络的依仗,也就是这些人马而已。其余大队步军,只能缓缓跟进,以壮声势而已。
一下子就给魏大功领走五百骑去,战力分出去未免也太多了!
魏大功看着杨可世神色,沉声道:“杨将主,莫不成你还想去打宜芳?就在此间与燕王打通联络,就此合军?”
杨可世点点头:“燕王大军在东,宜芳空虚若此。不在此时尽快归于燕王麾下,还等到何时?辗转而上河外三州,这万余鄜延儿郎,一切顺利,能带出去的也不过半数。既然现下有此机会,某如何能错过?”
魏大功神色急切,张口想劝。不过看着杨可世坚定神色,只能又将话咽了下去。
毕竟他只是客将,且与杨可世位份相差太多。杨可世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拿定主意就不动摇的人物。不然怎么会在诸将皆走之际,还死硬的带着败军坚持到底?
辗转北上三四百里,于途不知道要倒下多少关西子弟,现下有机会保全他们的性命,只需要拿下宜芳,打通与燕王的联络而已。杨可世视西军儿郎如命,又怎么能说动他放弃这个机会?
魏大功翻身下马,拜倒在地。
“将主领军要继续东进,与燕王合兵,末将无什么说的。只是北面必须也要以军遮护,万一之际,也是一条退路!还请将主赐末将一支兵,且去行事也罢!”
杨可世默默沉吟少顷,终于慨然挥手:“某给你三百骑,你将着北上罢。一旦有召,必须回转………就如此罢!”
魏大功又行了一个礼:“末将必不负杨将主所托!”
杨可世挥挥手:“你将着某的亲卫去,此刻也无什么军令牌符了。收拢一个精锐骑军指挥给你,就去行事也罢。此次你之大功,对鄜延子弟的厚恩,某始终念在心上。将来有用得着某杨可世的时候,尽管开口说话。”
他一声招呼,几名亲卫顿时从后而出,接过了杨可世调兵予魏大功指挥的将令,准备陪同魏大功去收拢人马。而杨可世抖擞起精神,朝魏大功拱拱手以示作别,就猛加坐骑一鞭,带领数十名亲卫抢道上前。
山道之中,响起杨可世中气十足的呼喊之声:“直娘贼的去抢宜芳!多杀些女真鞑子,为俺们那么多战死的弟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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