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赶到医院的时候, 看到许斌正在和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说话, 应该是在谈工作,打量儿子神色还算平和,许父放心不少, 便没急着上前, 找了旁边的空椅子坐下。
见老板坐下, 水哥忙把保温杯递上去, 随后坐到旁边,罕见的主动开口 ,“前两天从工地返程的时候,咱们的车陷进泥里,是谢总帮忙拖出来的。”
许父微微点头, 又问水哥,“你看他人怎么样?”
水哥半天没说话,想了又想, 最后等老板看过来了,才说,“到底是彦彦的爸爸,看见孩子, 眼神都变了。”
把保温杯的盖子扣上, 许父长长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许斌和陈经理交代了谢信泽的情况, 并嘱咐他, 尽快跟谢家人取得联系。
谢信泽受了这么重的伤,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隐瞒对方的家人。
陈经理一直点头听着,待许斌说完,他道,“许总,你也放宽心啦,谢总福大命大,会没事的啦。”
轻轻点了下头,算是谢过对方的好意,许斌又叮嘱他,“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信泽公司的事现在只能靠你了。”
“应该做的啦,你也保重,我先走了。”
临走之前,陈经理又拍了拍许斌的胳膊。
等他一走,许斌转身,才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等待的父亲,赶紧快步上前。
许父见他走过来,也站起身,未等儿子说话,他先上前张开手臂,把儿子拥住。
父子两个站在医院走廊里紧紧抱了几秒钟,谁也没说话。
按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许父也挨着他坐下。
水哥立即拿来刚才在外面买好的热汤和饺子。
“吃点东西,你的脸色太不好了。”
许父亲手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儿子手里。
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看着父亲脸上殷切的模样,许斌还是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嚼了半天,却觉得咽不下去。
许父看他吃的艰难,赶紧把汤端过来,许斌接过,喝了一口,把嘴里的饺子顺了下去。
只是吃了一个,他就打了个嗝,可见胃里真的什么都装不下。
许父不再勉强他,把水杯放进儿子手里,也不再说话,就陪他坐着。
可他很快发现,许斌只要不说话了,眼神便有些发直,眼中也隐隐有泪的样子,许父心惊,怕他胡思乱想再中了心病。
赶紧拿出烟,他拍了拍儿子大腿, “斌子,陪我去外面抽支烟?”
怔了一下,许斌回过神,跟着父亲站起身,来到急救中心外面的石台阶上。
大雨初霁,空气清新微凉,父子两个站在台阶上,许斌主动帮父亲点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许父先开口问道,“他是怎么伤的?”
深吸一口烟,嘬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烟身,声音被呛的有些沙哑,“有个工人受伤了,我俩去救人,结果发生了泥石流,他把我推出来,自己埋在底下了。”
许斌说的平淡,脸上也没多余的神情,但许父却听出了这几句话的分量。
患难见真情,如果不是有真感情,那种危难关头,谁会舍命相救?
谢信泽纵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但就这一样,足以抵消。
何况同为男人,许父很能理解谢信泽的做法。
五年的时间,他虽然没在儿子身边,但心没离开过,事业上帮忙,感情上看顾,算得上重感情。
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知足的好日子,但作为一个男人,没立业,总感觉这家成得不稳当,这种感觉,许母理解不了,但许父深刻的能体会到。
当年他为了让孩子老婆过上好日子,天南海北的奔波,也差点把命丢在半路上,许母骂他没有责任心,许父虽然不辩解,但心里想的是,男人最大的责任就是让老婆过得体面舒服,让孩子以后不遭自己这份罪。
谢信泽也是一样,别看他是豪门背景,但豪门的糟心事更多,他用五年时间把这些料理明白,轻手利脚的回来找儿子,不就是想踏踏实实跟许斌好好过日子?
许父是过来人,看得明白通透,以前也想着要劝劝许斌,但总觉得孩子的事儿,孩子自己处理,感情的事,别人劝多了反倒不好,这些话多次跑到嘴边,都被他咽了回去,想着让孩子们可劲儿折腾去吧,折腾够了,也就顺当了。
可谁知道,一句话说得晚了,见准女婿第一面竟然就换到了重症监护。
许父心里憋闷,更替儿子难受。
但他看许斌如今这副样子,倒像是已经醒过味儿来了,如果谢信泽能平安无事,他们家也算因祸得福。
“斌子,等他醒了,你打算咋办?”
许斌把最后的一口烟吸净,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再抬起头来,看向父亲的时候,神色郑重,
“和他结婚。”
“他要是残疾了呢,万一腿保不住呢?”,许父把还没吸光的烟蒂扔到小水坑里,问道。
“我伺候他一辈子。”
许斌的眼神毫不闪躲,直直对上父亲。
“不后悔,心甘情愿?”
“不后悔,心甘情愿。”
看着儿子坚定地眼神,许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儿子!”
咬着嘴唇,许斌把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然后紧紧拥抱住了父亲。
“爸,我对不住你和我妈!”
许父抚着他的后背,“信泽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他,咱先努力保住他的腿,尽量别是个瘸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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