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阿尔卑斯山脚, 牧场仿佛被绿色的绒毯铺就, 其上点缀着雪白的羊群和花斑牛群,美好又静谧。
推窗远眺,既见雪顶雄峰, 云雾缭绕, 而近前, 则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小姑娘在追着卷卷毛的羊羔满地乱跑。
谢信尧处理公事的时候,间或抬头看向窗外, 见女儿玩得开心, 他便继续低下头敲字, 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
很快, 窗外传来嘈杂声,赵叔的声音在喊,“小小姐,慢点跑,那边有碎石。”
闻言,谢信尧急忙站起来, 拿起手杖, 快步出了别墅。
等他下了楼, 来到外面的时候, 乖乖已经被家里养的那只圣伯纳牧羊犬咬着小裙摆给拽了回来, 此刻女儿整个人都趴在了大狗背上撒着娇。
见到谢信尧出来, 那庞大的牧羊犬微微抬起头, 用一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主人, 同时忍受着小小姐在他后背和脖颈上毫无轻重的撸毛,那忠厚老实,任乖乖蹂/躏的样子,不由逗笑了谢信尧。
“快起来吧,乖乖,我们该吃午饭了。”
女儿和他最是亲密,见谢信尧终于忙完工作,赶紧扑上去,找他抱抱。
可他只能艰难的蹲身,和女儿简单搂抱一下,若是让他把孩子抱起来,他的腿怕是支撑不住。
之前怀孕时压迫了神经,加重了腿上的伤势,以后怕是只能依靠手杖才行。
他本来最不喜欢用那东西,但现在竟然也觉得无所谓了,为了要这个孩子,他从怀孕到生产,吃了种种苦头,可等真的见到乖乖那一刻,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有女万事足,谢信尧有了乖乖之后,一度仿佛真的忘了世间的烦心事,过了好一段真心快乐的时光。
但乖乖越来越大,小小的人儿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有天,她在山坡上看了许久的牛、羊之后,跑回来问谢信尧,“爸爸,小牛和小羊都有两只大牛,大羊照顾,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人照顾?”
乖乖还小,表达的不那么准确,不过谢信尧已经理解她要问什么了。
“乖乖有爸爸一个就够了,你这么听话,不需要很多人照顾。”
小小姐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感觉爸爸是在敷衍她,可又反驳不能,只好噘着嘴跑了出去,继续找家里的大狗玩去了。
又过了两天,她满脸兴奋跑来找谢信尧,“爸爸,我还有一个爹地对不对?”
谢信尧微微皱眉,转头去看赵叔,果然,忠心老仆的脸上窘迫,但声音还是淡定的,“少爷,小小姐懂事了,不能一直瞒着她。”
许是跟赵叔赌气,也许是这些年的心虚,他想也没想就对女儿脱口而出,“你爹地他去世了。”
乖乖的大眼睛里立即溢出泪水,扑进谢信尧怀里,呜呜大哭。
本是慌不择言,没想到惹得女儿哭成了泪人儿,谢信尧自责又难受,可话一出口,再否认,孩子怕是要哭得更凶。
忙将女儿搂在怀里柔声安慰,谢信尧的思绪却在乖乖细细的哭声里乱了。
不知不觉,那场不辞而别竟有三年之久,每每想起,谢信尧都不由心内愧疚。
他知道诚明是谢家养大的孤儿,后来又被自己提携,对自己的那些好,十之八九是为了报恩。
可无论初衷为何,诚明一直以来待他是极好的,就算对他没有爱情,但两人相处之时,也是对他殷勤用心体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仅凭这一点,自己走时也该对他有个交代,不该一走了之,实在欠妥。
可当事是,他还未从丧母之痛中恢复,对世间一切都没了兴味,唯有诚明是他的一线光亮,可谢信尧又自觉抓不住这道光,只能行那偷偷摸摸借种的事情,心底仿佛才有了依靠和希望。
乖乖的出生确实给他自己带来了新生,可回想当年,不禁羞愧,心虚,觉得无颜面对诚明。
更何况,后来他知晓诚明怒而辞职,远走他乡,心里更虚了几分。
诚明显然是气急了,为他的不告而别,不够尊重。
这还仅仅是为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孩子的事情,他又会作何反应?
当初谢信尧用尽手段,未征得对方同意要了女儿,如果诚明当初知道他那有些疯狂的念头,必然不能同意。
可如今已经有了乖乖,若是真让孩子见他,他是否愿意?他会怎么想?且不说他认不认孩子,万一他鄙视自己,厌弃孩子,对乖乖又是怎样的伤害?
谢信尧不敢深想。
然而这个难题还未解决,过了没几日,又有个麻烦找上门来。
谢信泽不请自来,登堂入室,这还不要紧,竟然自作主张,让乖乖喊他“二叔”!
这把谢信尧气得不轻,可女儿真的喊出来时,他心里又有些异样的情愫,其实,世上不是只有他们父女两个是血脉相连之人,眼前的兄弟从来对他敬重有加,只不过是他自己一直视而不见罢了。
谢信尧忽然发现,自从有了女儿,他现在再看一些故人,眼光竟也变得不一样了,仿佛开了一扇新窗,瞧见了不一样的景色。
也因此,谢信泽才能在他这里耗了一整个下午,没被撵出去,甚至还成功游说他回去香港,重掌BX的航舵。
谢信尧并不是贪恋权利和金钱,他只是被弟弟的话戳到了心窝。
谢信泽将自己这三年间在香港做得事情,原原本本的学给了他,BX的风云变幻,虞夫人与谢嘉毅短暂的婚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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