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在高梁河北对于宋辽两军来说,战局变幻莫测的日子,又过了一天。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事的下一步走向将会怎样。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这场战事的英雄,是辽人四军大王萧干。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是雪花翻卷飞舞得却比昨日还要厉害许多,铅灰色乌云低垂,笼罩四野,朔风经历,搅动玉龙。放眼望去,哪怕站在高处,也看不出百十步外。
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双方会战的日子。
但是对于已经决定退军高梁河南的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言,这却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天气。
从天色还未大明开始,当在萧干兵锋正面的泾源军就已经造饭,还给士卒们分了一点酒用来御寒。接着就整队出营,在营寨之外摆出依寨野战的架势,层层叠叠,遮护着自家营寨。每过两个时辰,就交番更替,始终保持着警戒态势。
而在泾源军的掩护下,秦凤熙河两军,从两翼开始收缩,最前面营寨的宋军先退,接着依次是后一座的营寨,以珍珠倒卷帘的态势撤军。比起老种命令他们集结整兵西进的慢慢腾腾。一旦下达了撤回高粱河南的命令,熙河秦凤两军的动作却是飞快。到了快天明的时候,第一波退下来的人马,已经快到了高梁河上的浮桥处了。
小种带领麾下精锐,亲自赶往浮桥处,看住自己后路。西军三军浮桥处的防御体系本来就是完备,现在更增加了兵力戍守,可称万无一失。
秦凤熙河两军,不论哪个营寨退下来,都是井然有序,营中辎重器械,能携带的就全部携带上,在战兵的卫护下按程而退,绝无惊慌失措处。搬运不走的辎重器械,都浇上了火油,营中都有三四骑轻骑留守,等大队退走,号令一到,就一火焚之,什么也不会留给辽人。
大雪之下,宋军队列如龙蜿蜒向南,宋军毡帽斗笠上的红缨,星星点点在一片洁白当中,显得分外醒目。大宋西军精锐,再度整师北伐,渡过高梁河时,十余万大军杀气可称冲霄而起,谁能想到,短短数日,现在他们的脚步,却是向南!
风雪当中,宋军将领骑在马上,随着这道洪流滚滚向南,马上之人,不住的朝北而望,却不知道,每个人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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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这个时候,也已经披上了甲胄,在亲卫将领的簇拥下,亲自临阵指挥自家泾源军戒备断后之师。出营列阵的宋军已经换了两番了,老种却一直没有回营,他身边亲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围着他,想为这个已经苍老衰颓的老将多遮挡一点寒风。
宋军在营外列阵的队伍静悄悄的,雪花落在他们披着的甲胄之上,转眼就积了厚厚一层。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雪花簌簌而落之声,间或才被领兵宋军将领命令麾下士卒蹦跳活动一下,不要冻上了手脚的号令打破这片沉寂。
列阵的泾源军上下,自老种以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而他们准备迎击的辽军方向,却始终没有动静。
后面传来马蹄溅雪之声,老种身边簇拥的亲卫回头而看,却是杨可世领着十几骑亲卫踏雪赶来。杨可世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心头愤懑就这样表现在脸上。
宋军哨探还是放出去了一些,去瞻看辽人军势。但是老种强令杨可世不得跟着这些哨探轻骑出击,大概老种也是知道杨可世此时心态,怕放他出去,这位已经羞愤到了极点的西军重将,可能会不管不顾的一头撞进辽军营寨当中去。干脆让他朝后,随时掌握熙河秦凤两军撤推进程,以便于老种决定泾源军什么时候也跟着后撤。
这任务当然同样重要,敌前撤推,向来是考验统帅指挥艺术的难事儿。可是杨可世领了这个军令,心中火气,更升腾高了几倍!
老种身边西军将领朝着杨可世点头示意,杨可世却谁也不搭理,策马溅雪就驰到了老种身边,黑着一张脸不开口。
老种回头淡淡的扫视了他一眼,问道:“秦凤熙河两军,走得怎么样了?”
杨可世冷笑一声:“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小种相公和姚相公,当真是指挥若定。秦凤熙河两军,行伍不乱,金鼓井然,交相掩护而退。动作快得了不得…………现在估计先行之军,已经上了浮桥罢?几万大军,说不定一天就能撤回高梁河南一半去。到了明天天明,俺们就能走了,照这个架势,辽人打定了恭送俺们的主意,俺们一兵一卒不损,到燕京左近逛了一圈,当真解乏!”
老种颔下白须被寒风吹得飘飘散散,他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眼神里面满是倦怠,一句话也不说。
杨可世看看老种,心一软就想沉住气,别说那么多废话,但是胸中那团滚动的火焰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老种相公,您要想想法子啊!白沟河俺们败退一次,好歹还硬拼了一场。现在这在高梁河再退,西军军心士气,可就散了!更不用说,宣帅和刘延庆他们都如此地步了,自然也要和俺们西军斗一个不死不休,俺们倒霉,他们才可安然无事!这西军当真是前途莫测啊!老种相公,西军可不能就这样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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